“五一”假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是一个不好安排出行的节日。跑远一点,往返行程相对局促,周边景点人满为患,想起堵车的场景就心有余悸,不远行也罢。蜗居家中,做做家务、看看闲书,时间倒是够了,但又稍显长了点,哪有闷在家里三日不出大门的道理呢?邀上几个朋友茶肆里呆上一天,胡聊海侃,小玩一把试试手气,不失为一种打发日子的方式,但茶楼里的乌烟瘴气实在不敢恭维,一天下来腰酸颈痛不说,真有悖时下的有氧、低碳生活。好在吉首乃一座几十万人口的小城市,闹市也就那几块区域,大街上随意走走,便也见人头攒动,时不时遇上三、两熟人,寒暄几句便各走各的路了。城市小则小矣,然自有其雅趣,把着方向盘不经意间出了城,驶上了一条绿色葱郁的通县公路。彼时,心里会禁不住窃笑,你北上广块头虽大,但能有这么便当么?
正值仲春之际,公路两侧的山野愈发葱茏有致了。路边浅绿、墨绿、淡黄的树叶静静地依附在一溜叫不出名的树上,慵懒地享受着融融春日的眷顾,清风掠过,满树的叶儿便轻轻颤动起来,沙沙做声,恰似不满风儿的轻薄,扰了它们的春梦。风儿一过,便又酣睡起来,寂静无声。公路边间隔着套种了一些槐树,白中带紫的细碎花儿密密匝匝布满了一树,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沁人心脾。鼻腔怎会经得住这样的侵扰,一时便压抑不住,引出几个响亮的喷嚏来,脏腑间的秽气自是逃逸一空。
座驾缓缓而行,两眼斜睨着两面绿色掩映的山野。不时有清脆的鸟啼声时急时缓、时远时近地钻入耳膜,撩拨得心儿发痒,彼处又该是怎样闹热的一个世界呢?心念如此,不由地在路边上泊了车,向着那一面山的绿色寻觅而去。
去往山野的途中大抵会经过一条无名小溪的。流水潺潺,溪流从乱石间从容淌过,偶尔可见水面飘来数朵花瓣,相互追逐着、打着旋儿顺流而下。这几日晚间连着下了几场春雨,显见得溪水比往日充盈得多了,但依然那么清澈。溪水波光粼粼,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晃得眼睛竟然有些花了。溪流里的小鱼小虾们自然是欢乐的,三五成群自由自在往来游弋,忍不住向溪中抛去一石子,鱼虾们倏然间就惊散了,未几,又聚拢了来,游向了更远一点的地方。眼睛直勾勾追逐着溪流里鱼虾的快乐,内心不禁莞尔:万物一般,自有属于它们自己的快乐,何忍惊扰呢?!
且行且驻,踯躅着上得山来。
看这一山的绿色又自是不同。倘若说,公路两边的绿算得上一盘绿色小炒的话,那么这一山的绿就是一锅绿色大杂烩了!绿树、绿草、绿苔布满山野,山花、藤蔓、荆棘杂陈其间。各种五颜六色的山花漫山盛开,香气馥郁,招惹了一群群黑褐色的小马蜂、小蜜蜂在花间翻飞穿梭,透明的小翅膀鼓起的哼哼声不绝于耳。蜂们这朵花儿驻足片刻,便又匆匆飞向了另一朵,忙忙碌碌做着它们自己的事,全不惧旁边立着的人。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山野气息,温润、清新。一阵轻风刮过,又捎带来不知什么植物上散发出的气味,浓郁,但不刺鼻。放眼一望,满眼充斥的是层次分明的绿,恰似画师笔下颜料未干的巨幅水彩画,葱翠欲滴。
置身于绿色旷野里,感受此间最快活的莫过于那些鸟儿了。这里分明就是一个鸟的国度,难道不是吗?此处栖息着各种各样的鸟儿,城市里自然是难得一见的。体型稍大一点的有杜鹃(当地人叫阳雀)、斑鸠,运气好的话,或可见着色彩斑斓的锦鸡,叫不出名的小鸟儿就更多了。鸟儿们活跃在树枝、灌木丛间,声音婉转、动听。有趣的是,鸟们互不干扰各哼各调,长调悠扬如黑管,短音急促似埙声,依着自己那一族类的声音特征惬意发声。是对着情侣唱情歌,抑或是自娱自乐哼小调,就全然不知了。但不管你懂得好,不懂也罢,鸟们就那样自顾自快活地唱着。于是就想,倘能久居山野,怕是多少也会悟出些鸟道的吧?懂得鸟语,又该是怎样的一件乐事啊。这些鸟儿该是见过一些世面的,纵然人至也不慌,飞离原地,换一枝头便又叽叽喳喳起来。更多的鸟声则是从灌木丛里传出来的,只听得鸟声清丽、悠扬,却觅不见鸟们的身影,真是不谋其面,但闻其声。这也就够了。
静静聆听了一阵鸟声,便猜测杜鹃该是这方山林的鸟霸主了,声音高昂、清亮、霸气,甫一发声便将山谷里其他鸟声盖住了。小时候听老人说,杜鹃这鸟有些怪、有些痴,好似也有一个关于它的传说,已无法考证了。斯鸟不鸣则已,一鸣便会没完没了,直至喉咙泣血为止。有时半夜里还能听到它的鸣声,听着就显得凄厉、忧伤。常常就想,这又是何苦呢?大自然万物自有其独特的密码,不解也罢。
沉迷在无边的绿野里,无我无它、如痴如醉;时间在春日里静静流淌,自己好似也化成了一棵数、一只鸟、一串藤蔓……
下得山来,手上多了一束白黄相间的金银花,人在前面走,花香不绝如缕,撒了一路。将金银花小心翼翼放在了座驾的后备箱里,我想,春日里独有的明媚、馥郁气息也就长驻身边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