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雨水之后的晴。朗朗乾风,云气俱来。眼睛守着日光一层层从颠簸的车窗外漫漶进来。像温顺的发尖捎过年轻的脸庞。隔着玻璃都能闻得见春天的味道。
见你。阳光清照。
电话里嘈杂声同身边喧喧市声混淆成一格时,便瞅见你了。从人群的背景里走出来,一身孑然。仿佛觉着你笑了,又仿佛你没有笑,淡淡的如清照的阳光。然后迎向我。手里持着诗人的书 ---《以诗之名》。这样的集名与这样清淡如水的相见,竟也是般配。日后一觉,原这友情是带着诗性的。
你走过来的样子,我还是记得。款款。有致。像风扶修竹,自有翩然。我想女孩子长大之后,应有这样的体态。仿佛书里的女子都如出这般。走落间,风骨自然。这才圆了书里的梦。
那条街道倒没有什么变故,地面凹凸破碎。两边的房子,甚至商店都是旧日的痕迹。还记得从哪个商店淘了一只物具送行给那个不是你的你。仿佛我与(你)的故事还在这里,不动。风吹起来,就在脑海里漂浮着。可惜谁还会在等呢?
与你,我是第一次走过这条街。偶尔端端看着脚下的路,拣好一点的走。嘴里咕噜冒泡聊笑。仿佛一双青春年少。倒也自然大方,有如亲人。连认识你的老嗲,叔伯,医生都这么认为。这是我们之前都没有过的发现。你竟欢喜得大惊小怪。如同那些年的你,表情里堆满了喜悦。你这点仿佛永远长不大。
走进你工作室时,阳光洒满窗台。如同一盆绿色的植物,照影在玻璃里。你嘱我落座,而后,径自走到隔间披系好工作服。序落有致,步步应对。平淡待人,难缠的,说笑的。眼神平静,没有疾恶。间或进来跟我说谈几句。一会儿方言,一会儿普通话。内容游弋,过去的。现在的。朋友的。陌生人的。
怕我闲着无趣,你把手机交给我。耳麦里的音乐。淡淡雅雅。那个慵懒漂亮的女声,梦呓般吟唱着你的世界。那一刻,我也在听。这情景,又是回到白衣飘飘的年纪。现今。你这样也好。离家半步,来去自由。善良,孤独,平淡地活着。书籍,音乐。以及后来的爱情。
一些年不见,再见时,又是一些你。这些年诞生了很多,惟着,我还是老样子。一些朋友:某人结婚生子了,某人订婚了,某人还在恋爱着。说着,说着。我们都老了。哈哈。仿佛终于老得可以坐下来谈婚论嫁了。
你还在变迁着对爱情的观念。落落寡欢着。那表情告诉我,你一朝认真仔细了,一定会把自己一生都赔给他。荒没的操场。我们坐在一段废墟的墙垣上。望着遥遥的远方。荒草漫漫的操场里,依旧有人在闲撞。在重复着你的重复定律:世间,你重复我的曾经,我亦重复你的故事。
在轮回重复中,你我竟见面过,不止一次。于是,所有的错误都有了原谅。
你扬了扬手,拍拍灰尘。吆了一声:走吧,走咯!
那就走吧!
操场边那几棵高大梧桐,还在那里站着。树枝枯叶裂裂,作绵帛撕响。迎着西南的风。风吹起来,眼前是这些翻动的梧桐叶,汪洋入脑海又是那里春尽夏初的葳蕤的梧桐叶。树干褶皱皮肉里,已流露出青色来。背腹上刻着,不是岳母的精忠报国。而是这世间山盟海誓。山未缺,海未枯。随着树龄的增添,那些刻在心间的名字,那些说好的不见不散,那些羞涩的青春,撕裂,纠缠,血肉模糊在一棵棵树桩上。那些刻树铭心的爱情,到底是一场荒唐,终究被抛向荒凉。见着那些名字,心里默念着,你啊,你啊。了然于心。一想,梧桐的谐音竟是悟、懂。
你挥手言别。我自是故作松驰。背身那刻,竟觉青春呼啸,光阴迅速。见你。引着诗性的友情去的。然而,没竟想着,我亦偿愿。心矣。
豁然阳光清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