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屋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建成的,是典型毛嗲嗲时代长沙乡下的民居,俗称“一担柴”,中间是堂屋加正房,两厢是厨房和偏房,再两厢是搭建的厕所兼洗澡间和猪楼屋,大大小小一共十间。
我家老屋座东北,朝西南,后面是茂密的自留山,前面是清澈的鱼塘、肥沃的稻田和菜地。拿现在的话说,风水比较好。
我家老屋砌的是土砖,盖的是烟瓦。那时杉木稀缺,梁大多是水泥横梁,门窗大多是杂木。但我家老屋也体现着老家丁字湾麻石之乡的特色。堂屋和正房门方和门槛用的是麻石。虽说当时麻石不及杉木,但时过境迁,今天麻石价值,远超杉木,且不说麻石的经久耐用。
我家老屋是逝去父亲一辈子的辛劳。在筹建老屋前,我还是一个懵懂的孩子。我记得地台子断断续续就打了好几年,最后是倾期生产队劳力挑灯义务打成的;倒置屋梁的砂子是父亲下了工从五里外的湘江淘回来的;瓦是托我在长沙姑父的关系,先用木筏,后用土车运回来的……。正式砌老屋时,那是1978年冬,我已当兵。当老屋竣工后,父亲把这个好消息我时,我兴奋得彻夜难眠。我想,父亲操建这个房屋一定欠了很多帐。第二天我将入伍两个月剩下的津贴10元(那时当兵每月6元津贴)寄给了我父亲。第二年我探家时,我拖着父亲跑到老屋前仔细端详老屋,我发现它比较大气,房间比邻居的大,阶基比邻居的宽,地势比邻居的好。我夸父亲办事还有点魄力!
老屋建成后随着我家境的改善,也修缮过几次,大修一是我哥结婚时,二是我结婚时。1992年我父亲因病早世,离开了他挚爱一生的老屋。
2002年,老屋随着我哥在长沙置业,母亲偶尔小住,老屋渐已闲置。但这几年我每每驾车路过老屋时,我还是要停车下去看看。老屋漏水,我就出钱请邻居师傅换瓦,排水沟堵塞,我就下去疏通,屋旁杂草丛生,我就花点时间,弯下身子去拔除……我觉得我的根在这里。
这几年,随着老家望城区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老屋渐成邻居们议论的焦点。每次回到老屋,邻居们都一窝蜂跑来建议我:彭哥,你怎么不把老屋改造改造,新建或加层,堵个征收?但我与老乡们的想法,却不能苟同。我对老乡们说:虽说,我家老屋只有几十年,没有文物价值,但放眼望去,老家这样的老屋没几栋了。如果不拆迁,它至少反映了一个时代的民居特色。何况我还有对父亲的真情记忆。说得老乡们频频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