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琳琅满目的灯具,给追求现代生活的人们增光添彩。而我家的灯还是一般的电灯,这不是我不愿追求现代生活色彩,而是我对照明灯有着特殊的经历,我一生经历了五盏灯:竹灯、桐油灯、煤油灯、汽灯、电灯。
我的家乡在革命老根据地湘鄂赣边区的一个山乡县。从我懂事起,就听大人说我们县跟随彭老总闹革命出了五十四位开国将军,我们县就是靠党的指路明灯,才冲出黑暗,走向光明的。
我呱呱坠地,来到人间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竹火把灯,山区竹子多,乡亲们把竹子破开放进池塘里泡上一月半载,再晒干,入夜点燃照明。当地人们叫“竹灯”。
孩提时代,在外工作的叔叔给我家带回一盏桐油灯,村子里的孩子们看到桐油灯一个个都觉得很稀奇,围着桐油灯不肯离去。好像桐油灯是世间最明亮的灯,各家的大人都托叔叔下次给他们带这种桐油灯,叔叔也讲信用,第二次回来时,竟带了十几盏桐油灯。小山村从此结束了用“竹火把灯”的时代。
我上学时,大队的供销合作社从外地调进一批“洋烛”(煤油灯),我在“洋烛”下走向知识的海洋,“洋烛”在我一生中可以说是学科学的起点,每天在“洋烛”下做功课,洋烛伴随我度过了童年。
上中学时,一次偶然的机会,生产队里派我去公社参加民兵大会,夜晚,公社大礼堂点了一盏雪亮的灯,地上照得象白天一样。平时开会爱坐在墙角边的邻居“二狗”,今天也坐在灯下,抬头好奇地张望着。我急忙问公社的李秘书:这叫什么灯?李秘书也神秘地告诉我,这叫“汽灯”,是刚从县里买回来的,今晚是第一次用。我当时认为“汽灯”是世界上最好最亮的灯。老百姓第二天就传开了,说“汽灯”如何亮,如何好。当时“汽灯”也只有在大的群众活动中才用,人们便在汽灯上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十八岁那年我应征入伍,告别山乡,登上运兵的铁皮火车,在火车焖罐车里挂了一盏马灯,火车一开,马灯在车里摇摇晃晃,马灯摇了三天二夜才到达祖国的南疆——南海前哨。一下车来到军营,第一次看到了电灯,从山乡一起来的战友看着电灯有点发愣,问我说:一根线从天花板掉下来就能是灯,这好怪啊。
山乡的孩子从火把灯、桐油灯、洋烛、汽灯、马灯这个古老的灯的世界走来,看到电灯当然觉得奇怪啊,这也自然。
当时我心中暗想,要是家乡能用上电灯那多好啊。
斗转星移,我离开家乡几十年了,今年决心到阔别多年的故乡看看。一路风尘,当我到家时已是傍晚,小小山村火树银花,家家灯火通明,一盏盏电灯照得户户昼夜不分。我感到故乡变了,一切都变了,过去用竹火把、桐油灯、煤油灯、汽灯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一盏煤油灯下全家围着聊天的时代已成为久远的回忆。如今入夜,全家人围着电视机收看电视,年轻人就在电脑前进入网络世界。电改变了山乡人的视野,也改变了他们生活习惯。
家乡灯的变化,激起我的好奇心,进家门第一件事就问电灯。父亲拿着一杆铜烟筒,一边叭啦叭啦的抽烟,一边讲起电灯的故事:家乡有位跟随彭老总闹革命,解放后任财政部副部长的喻杰老红军,离休后,不恋城市恋山乡。从京城回到家乡,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想利用山乡丰富的水利资源发电。喻老首长老益当年,带领村干部翻山越岭,看地形,测水源,筹资金。他还把多年积蓄的一万多元钱用于集资,在老红军的倡导下,修小水电站的方案很快被县政府批准。有政府的支持,老红军的带头,群众的齐心协力,水电站终于修建成功,从此山乡跨入了电灯时代。老人越说越起劲,还说:李先念、王震等中央首长高度赞扬老红军带领家乡人民修水电站改造山区面貌的事迹呢。邻居张老头,讲起电灯就喋喋不休:“我们这穷山沟,要不是共产党领导我们搞社会主义,竹火把还不知要打到何时!”
我一边倾听着他们的讲述,一边沉思于久远的追忆之中,思绪万千,勾起很多很多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