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雕塑家钱绍武先生说:法兴寺在我们中国的彩塑史上是有特殊的地位。而这座第三批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古建、充满唐风宋韵的法兴寺,就在我的故乡长子县。
春日的一天,和朋友几人,相约去寻访。走在路上,看着春天的葱郁,不禁陷入遐想,神思越过历史的风霜,似乎回到古雅的北宋......
北宋末年,一位叫冯宗本的塑匠来到潞州长子慈林山,加入了法兴寺扩建的匠人团队。每日的作工,总是由虔敬的焚香礼拜开始,然后塑造,收光,上形,日复一日,晨钟暮鼓声中,曾经的发愿立誓,在这再也普通不过的泥土里渐渐化身成为一座佛国,庄严圣洁,慈悲祥和......法兴寺很古老,有始于魏,成于唐,盛于宋,兴于明的说法,据寺中碑刻记载,“肇始于大魏神鼎元年”公元401年,历经唐宋元金以及明清、民国的不断和修葺,是长治市现存古建筑中年代最早、保存最完整、占地面积最大的古寺庙群之一。其中唐石舍利塔、燃灯塔、宋代佛教造像被誉为“法兴三绝”。现在的法兴寺坐落在翠云山南坡,是从慈林山原址搬迁至此的。
守庙人张宇飞老师是我的老乡,也是朋友,据他说,在公元645年,也就是唐贞观十九年,唐咸高祖李渊第十三子李元懿任潞州刺史,供奉法兴寺舍利子三十七粒并建石塔于高台之上。现在看这座造型别致、大巧若拙的石塔,感觉似塔非塔,似殿非殿,通体砂石,显得厚重沉稳,甚至有古堡的坚实感。可谓集塔、殿、楼、堡诸美于一身,素来有法兴寺第一绝之誉。
穿过舍利塔,出北门,下石阶,眼前是一座形制秀古,造型精美的小型青石塔,便是有法兴寺第二绝之誉的燃灯塔。这个燃灯塔建于唐大历八年,是我国现存唐代三座燃灯塔中最为完整、精致的一座,塔身上的浮雕,凿磨细腻,刀工娴熟,是极为珍贵的唐代浮雕艺术精品。同时整组浮雕图案所涉及的内容也极为广泛,是研究唐代建筑、雕塑、音乐、民俗、宗教、服饰等各门类艺术难得的实物遗存。据说点燃佛灯,无论天刮东、南、西、北风,佛灯永不熄灭,堪称法兴寺第二绝。
突然遥想,那时每晚歇工后的冯宗本会不会伫立在这静静燃烧的佛灯前,他知道不知道,他和他的匠师们将会创造出佛教造像史上的一个奇迹。
法兴寺的第三绝,是被美术史学界誉为“最美菩萨”,有东方维纳斯之称的
十二圆觉菩萨像。始塑于北宋政和元年,也就是公元1111年,所塑菩萨为佛国中一个著名的菩萨团体“十地菩萨”和“等觉”“妙觉”菩萨,从第一位初地菩萨,到最后一位妙觉菩萨,依次代表生命逐步圆满过程中所需经历的十个修行的段位。虽然是为宋塑,但浸润在作品中的理想主义色彩尚未完全褪去,普世生活的趣味日渐渗入,塑像中神性与人性并存,并保持了微妙的平衡,造像遗存唐代塑像风格,其体态丰满而不失秀丽温婉的身形,既有盛唐时代所崇尚的“丰满”之美,也有宋代所追慕的“纤秀”之美,超凡脱俗中趋于宋代独有的沉静淡泊和纤秾韶秀的气质。
一代塑匠冯宗本和他的匠师们在法兴寺成就了他们技艺的圆觉,对着佛国的众菩萨顶礼三拜之后,他便再也不见踪迹,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也许,大宋朝皇城内汴河上,当东京的繁华落尽,他惆怅的目光北望,我故乡的慈云夕照连同那些精美的手艺,千年后还在法兴寺飞檐下,等待他归来的消息......也许,守寺人张老师如此执着,也是等待那个出走后未曾归来的身影......